半边桑德斯,半边川普:D君的故事 — 空洋

【編者按】再次感謝空洋先生的文章,為本刊增色不少!

我再次呼籲讀者們投稿。哪怕你是一個鐵桿川粉,只要你是在思考,而不是人云亦云,我就會尊重並刊登你的文章。我無意以己見為一言堂。我的讀者們的層次之高讓我無限榮耀,相信你們帶來的爭論一定會將《明白人》的價值大大升華。

本文描述我以前的一位同事D君。他是典型的以劳动工会为根的小镇白人。他身上既有强烈的左派理想主义,也有隐隐的右派现实主义。他代表了美国大部分地方工薪阶层白人的声音。也是这个充满矛盾和不确定性的时代的真实写照。

小镇

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所大学任教。这所大学坐落在典型的大学城。城里有一万多人口。大学是这里最大的雇主。

这样的小镇就是华尔街以外的99%的人们生活的main street. 除了大学、医院、银行等,其他的人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他们有着main street普遍具有的淳朴和知足。勤勤恳恳的工作,互帮互助的邻里,紧密团结的教会。城外有许多农场。一眼望去,红色的筒仓点缀着金黄的麦田。卷卷的干草垛仿佛是地上的白云。

在二十世纪中叶的照片里,小镇是一个繁华的地方。商店招牌林立,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然而,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依托制造业的小镇大都衰退了。人们的日子不像过去那样容易。在Main Street上,很多商店倒闭了。只有几家餐厅和酒吧还开着。民居看得出来,很久没有装修了。门外的前院很少有精致的打理。

D君

D君是学校的合同工教员,每个学期教几门课。相对于终身教职编制来说,合同工没有稳定的工作,也没有终身教职的保障。 D君的妻子则是这里的终身教授。两人在博士期间相识。很多这样的伴侣,在大学城没有多少工作选择,只好有一方在大学某处谋个职。

D君是北欧血统,务农家庭长大的。家里有很大的农场。酷爱自然和户外。他诚实,忠厚,善良。沉默寡言,心中有数。他曾有过一段婚姻,结交过好些女子。也因为他心好而被别人利用。

D君有深深的劳工阶层的根。像他这样的人是传统的左派,以富兰克林罗斯福为代表的民主党的选民。他的价值观包括了支持工会和集体谈判,改善工薪阶层的权利,满足对福利的需求。他的左是桑德斯这样的经济左派。不是民主党里最活跃的Woke左派。

系里有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老左派。具有较强的阶层意识,虽然他口头上马克思不离口。D君对他很不感冒。D君这个人更接地气,没有架子。他不背叛别人,不想小心思。损人利己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不好意思去做,不舍得牺牲自己的原则。

愤怒的葡萄

这节的标题用的是著名作家John Steinbeck的纪实小说的标题。愤怒的葡萄讲述二十世纪大萧条期间,在久久不散的沙尘暴之中,窘迫的农民迁徙到加州的故事。该小说是美国社会批判文学的佳作,具有浓郁的社会主义色彩,是美国中小学必读的课文。它也代表了D君的左派思想。一百年后的今天,美国的普通阶层再一次掀起了要改变现状的高潮。这一次的情况大不一样,但又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D君认为像他这样知足常乐的人被精英阶层所遗忘。在全球化的浪潮中,资本需要廉价的劳动力,使得工作和产业离开了美国。同时,完善的福利又吸引了成千上万的移民。这些移民不可避免的和美国人竞争工作。有些企业甚至专门找移民,图的是移民有身份限制,敢怒不敢言。

在他看来,战后美国建立的制度正在变质。他的开放性正在遭到各方面的冲击。全球化正在蚕食美国的繁荣。

发展中国家那么多,长此以往富裕国家的中产阶级是没有希望的。

(川普之前的)共和党虽然口头上反对非法移民,但在利益面前,他们明着将产业外包,暗中雇佣非法移民。并且因为需要拉丁裔的选票,在移民问题上囫囵吞枣。对白人讲一套,对拉丁裔讲另一套。有人戏称,共和党的移民政策就是喊着说要修墙,然后啥也不干。修墙只是选举口号而已。“要减少非法移民,你就要惩罚雇佣非法移民的公司,而共和党是不会碰这些公司的”。

既不为中产阶级说话,又不解决移民问题,是以罗姆尼为代表的共和党精英完全被川普取代的原因。所以,D君没有理由支持川普之前的共和党。

那么民主党呢?民主党对中产阶级和工薪阶层相对更好,但在全球化问题上没有显著的不同。无非就是民主党支持更高的最低工资标准,更高的税。这是不痛不痒的措施,治标不治本。民主党代表的精英文化就像系里那位老学究,是D君反感的。所以,在这些问题上,D君又和川普有许多共性。

他的一些主要观点包括:

美国需要重建工会和集体谈判。

全球化牺牲中产阶级利益,无以为继。

劳动力物以稀为贵。移民过多,企业赚饱了钱,普通人倒霉。

移民不是种族问题,是经济问题,劳资关系问题。他私底下说:“左派的一个不好就是一提移民,就扯上种族。说成是种族歧视、是排外。” 在这个左右之争的背后,是上下阶层之争。有钱的人不受到移民的冲击,反而可以付很少的钱雇人为他们服务。而普通的美国人要和移民竞争工作。非法移民带来的社会问题对普通人的影响更大。有钱人根本不用操心。

美国主流舆论异口同声的说,移民做的是美国人不干的事情。事实是很多美国人在做这样的事情。 再者,一件事情工资压得这么低,美国人自然就不会去做。他们不做,就不能培养相关技能。于是,企业更有理由说找不到人,而将产业转移到其他国家。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美国的企业声称哪些国家的工人有技能。这些工人几十年前在贫民窟根本没有技能。是为了养家糊口,什么都愿意学。跨国企业占他们的便宜,没有工会没有法规。他们的技能,他们国家的工业就是这么搞起来的。

愤怒的葡萄有这么一段话,抨击当时的农场资本家。这句话放在一百年后的今天也很准确。

“and this was good, for wages went down and prices stayed up. The great owners were glad and they sent out more hand bills to bring more people in. And wages went down and prices stayed up. And pretty soon We’ll have serfs again.”

有种观点认为现在美国贫富悬殊,会创造一个封建的社会 (serfs)。有工作的人和没工作的人逐渐分开。没工作的人将失去尊严和生活的目的,只有廉价的科技玩具打发时间。这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场景。它可能最终导致集权代替民主。

Woke运动已经开始让人们看到这种威权趋势。尤其是这种运动制度化,形成了复杂利益的复合体。许多人吃这口饭。为了利益而利益的情况就会出现。左右分化就会愈发严重。从这个意义上说,川普不是最终的后果,最终的后果会更可怕。人们选了川普只是敲响了警钟。

移民问题和woke是D君这样的人对民主党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不可调和的地方。这是中西部,中产郊区在2024年大选中倒向川普的根本原因。左派将移民这个复杂的经济社会问题变成以种族为纲,当成政治正确来执行,是民主党的致命伤。

D君的理想

D君的理想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全球化重来。 让美国的产业得到广泛发展,工作机会增加,有技能的人群增加。形成多产业,多层次就业的良性循环。

第二,建立为中产阶级服务的贸易、外交政策。 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美国的精英和外国精英打情骂俏,放着中产阶级不管。

第三,解决移民问题。基本杜绝非法移民,并解决由此带来的社会治安、福利需求等压力。有序吸引合法移民,但不能因为压低薪水,利用外国人权利意识差,而将美国人拒之门外。不能再出现要美国人手把手训练那些用来代替他们的,将会比他们更有技能的·外国人·的技能。然后反过来说美国人没有技能,种族歧视。

第四,停止左派过分的政治正确和言论审查。

第五,发展清洁能源,应对气候变化。

如今“盛世”,如他所愿

十几年前,D君感慨道:“我们又要廉价商品,又要工作机会。我们要的是逻辑上无法共存的自私”。为了在全球追逐利润,美国的资本掏空了国家,“这将是我们没落的原因”。未来,他认为,这些趋势只会加强。美国虽然有民主,但受益的人拒绝改变,不受益的人没法改变。 加之国际上没有对抗美国和全球化模式的力量,世界所有大国均在全球化里如鱼得水,谁能撼动这国内国际的气候?支持民主党的苹果会看美国工人一眼吗?他们会把工厂放在南方培训那里的黑人吗?他们会改善美国的经济结构,提供多元就业机会吗?答案是否定的。硅谷、华尔街、好莱坞、大学,都为了吸引外国市场,甚至不惜昧着良心。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办什么事情都寸步难行的美国会发生今天这样惊天动地的大变化。这场关乎美国百年国运的巨变在那颗子弹的回音中,正以惊人的速度铺开。我们没有料到那些不会改变的东西,瞬间开始重新站队。180度转弯的事情比比皆是。

我这里的“盛世”是打引号的。现在很多自由派的人开始认可川普取得的一些成绩。但我们绝不能笼统的说川普路线好。我们正处在一个宏大的叙事环境里。一切都还是未知的。

我在“宏大的叙事才会造成灾难”一文里说过:

“如果一个国家会暂时忽略人民的权利和利益,去做一件真正对的事情,也就是说它具备这样的民意基础和行政能力,那它一定可以去用同样的方法做一件坏的事情。并且,一旦有这样的可能,它就会被利用。对的事情会越来越少。”

川普如果什么都做不了,那我们无需太担忧他会搞出大麻烦。恰恰是因为川普雷厉风行做了很多事,我们才要担忧。这个担忧不是拦住川普,而是保持警惕。他摘了低挂的水果。但可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当人们吹嘘他用4年的时间做了别人40年才能做的事情,我们必须小心。这句话的下半句是:美国可能要用40年的时间修复本来4年就可以修复的东西。

我说“盛世”,是因为D君的最理想情况大部分都在实现。这是一个奇观。我肯定D君没有投川普的票。就凭川普企图危害民主制度这一点,他就不会投川普。D君会说,民主党是嘴巴不中听,态度不中肯,其政策大都是合理的。那些被人诟病的流行议题只是谈得多,意识形态性高,被媒体 被网络放大了而已。

我在2024年坚决投哈里斯。我们不要随便乱碰那些经过很多年积累的规则。 因为这些规则凝聚着无数次的纠错,代表着各种遇到过的场景。D君是个沉稳深思的人,他一定懂得这个道理。

但他对川普的许多政策会默默的赞同,甚至希望他做到底。因为这些问题不论城乡,不论种族,只要是朝九晚五的人都有共鸣。他会想:我不能投川普,风险太大了。要是民主党能有这样的主张就好咯!

是的。民主党的广大的支持者们很多都是半边桑德斯,半边川普。他们多么希望民主党能够再次撑起半边天。

结语

在监督制衡的制度里,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相辅相成的。川普他一声呐喊,他排山倒海,我们剩下的人应该立刻领悟到:我们应该借此机会修正自己。这也许是上帝给美国的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再等一百年都不见得会来的机会。上帝让川普炸开了一条路,他要让你把做不成的事情做成,把做成的事情保护好。川普只是抛砖引玉之人。

D君今天不会完全悲观。因为他会发现这场危机里的机会。狄更斯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的春天,这是失望的冬天”。

川普新政是回光返照,还是柳暗花明,就要看美国人民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怎么做。如果人们铭记我的趋利避害疫苗,适时接种加强针,这一切是可以实现的。

在阿拉斯加,川普會再次被普京愚弄

不要一看標題就結論:“明白人是反川的,自然不遺餘力地給川爺栽贓陷害”。

就如我在《回覆川黑讀者的留言》中所說,吾一日三省吾身,隨時質問自己:我的觀點是否謬誤,對方的觀點是否才是正確的。

關稅和大而美法案

現在我基本上可以結論——除非下面川普忽然轉向——他不是一個獨裁者。他的令人恐懼的獨裁言論很大程度上只是他口沒遮攔。他確實比以往的所有總統都更獨裁,更武斷,但是,就如我在七月四日的《川普絕不會參加習近平的大閱兵》中所說:

川普的獨裁舉措只是為了能推行多數美國人授權給他的mandate,就是那一大套右派政策——雖然作為左派我反對這些政策。最近高院的“聯邦法官無權阻止川普”的裁決,也是基於這個理念:川普以絕對優勢贏得了大選,所以他必須被允許推行這些選民希望他推行的全盤政策,那些試圖阻止他的聯邦法官雖然有法理依據,但實際上是反民主的——當民願和憲法有衝突時,憲法應該讓位。

關於川普的關稅政策和大而美法案,我的反對態度沒有變,我仍然認為它們對美國和世界不利,但我不再認為它們是愚蠢、瘋狂的自殺。美國在戰後為世界無償做了無數的好事,我的在墻內廣泛傳閱的《贸易战: 朝廷最不想让你知道的真相》全面探討了這個話題,為此全世界經濟增長了大約60倍,美國的企業賺得盆滿缽滿,只有美國國家背上了巨債。川普的關稅就是逼世界和美國人、美國企業出錢還這筆債。這在道義上是公平的,這就是為什麼美國的盟友們最後都同意一方面對美國商品零關稅,一方面為自己的商品向美國交百分之二三十的關稅,因為大家都明白,如果美國債務違約,全世界經濟都要崩盤,所以大家幫美國還債不僅道義上應該,而且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那個大而美法案的理念是給美國企業大幅度減負,讓它們繁榮,讓美國的GDP和稅收規模的增長超過負債的增長。

這兩大舉措的理念本身都無可厚非,執行起來是否弊大於利我不能肯定。尤其是關稅,非常可能導致全世界包括美國陷入衰退。

俗話說,人的錢在哪,說明他的心在哪。我去年10月25日寫了《幾個月前我忽然醒悟:我該去炒股》。那時我的退休金有三十六萬五千澳幣:

現在是四十一萬四千澳幣,賺了五萬:

在川普的“解放日”聲明導致股市大跌時,我對退休金轉換投資所需要的時間有誤解。我以為退休金轉換投資需要48小時,因為每次轉換都要48小時以上才會顯示出來。所以當我在解放日前一天預判川普要發瘋時,我以為已經太晚了,所以我就沒動,結果一二天內我就損失了二萬五。最近我才發現,如果我在下午四點前轉換,當天就起作用,只是要等48小時才會顯示出來。如果我在解放日前一天就轉為現金,我就避開了那次大跌,哪怕是在當天大跌時立即轉換,我也可以將損失控制在一萬以內。然後我再在谷底買進,現在我就賺了十萬澳幣。在那次損失後,我的退休金從來沒有降過一千以上。

我的投資方向的正確,證明我對政治局勢的判斷是對的。

因為我對美國經濟可預計的未來的悲觀,我下週二就會將退休金轉到現金上。

這次在阿拉斯加的會面

現在回到烏戰這個話題。我一直說川普是俄諜,我的這個立場沒有多少改變。他即使不是個登記在冊的FSB,至少也是個崇拜普京的精神俄國人。他任命的美國情報總監加巴德是美國和世界公認的俄國asset。

最近,在屢次被普京當傻子戲耍後(據說每次和普京關於停火通話後他都感到歡欣鼓舞,然後普京就會發起一大波對烏克蘭平民的空襲),發了一大串狠話,普京一說“咱們見面吧”,川普立馬心軟,屁顛屁顛跑去見他。

這讓我想起這樣的一副畫面:男孩知道女孩是個撈女,根本不愛他,根本不想嫁他,但實在為她著迷。他花了三天時間堅硬心腸,然後對女孩提出分手,女孩對他閃了閃迷人的秀目,一聲不吭,開始寬衣,男孩歎了口氣,攬她入懷:

“罷了罷了,就算你最後耍了我,我也認了,離開你我活不了。“

川普放風說要俄烏要進行領土交換,這無疑是普京提出的,不過是再次糊弄川普而已。大家要明白,這不是拿俄國領土換烏克蘭領土,而是拿俄國佔領的烏克蘭領土換尚未佔領的烏克蘭領土。這就好像一個丈夫當場將姦夫捉姦在床,姦夫說:“好吧,我讓一步,以後我將睡你老婆的次數從每週三次改為每週一次” 。丈夫會歡呼勝利嗎???只要不是俄諜或智商低於50的白癡,誰會厚顏無恥到想說服烏克蘭接受這個綠帽子協議?澤連斯基如果同意,他在烏克蘭人民和全世界面前會像個白癡。

所以烏克蘭絕不會同意。所以川普就可以回到他剛上台時的立場:將戰爭的責任全部推到澤連斯基身上。

往好裡說,這是普京再次戲耍川普。往壞裡說,這是FSB間諜奉命再次為祖國洗地。

即便烏克蘭同意交換,魔鬼在細節裡。烏軍需要按協議撤出規定地區,於是俄軍迅速推進佔領這些地區,但協議所規定的俄軍需要撤出的領土,普京卻以各種理由一再延遲。最後,普京只需要開始寬衣,川普就會醉倒,然後二人再炮製出“一切都是澤連斯基搞砸了”的藉口,然後就可以再開始新的一輪的逼迫烏克蘭再次退讓的談判。

習近平現在的處境(二)

幾天前我寫了《習近平現在的處境》。有讀者說這篇文章只是猜測,並沒有確鑿的證據。我最近極忙,文章少了,而且寫得比較短,所以我忘了寫關鍵的一點。

還記得我總說,政治上沒說的話往往比說的話更重要,沒發生的事往往比發生的事更重要嗎?

現在大陸的政壇,什麼事情沒有發生?

魯迅先生說,“於無聲處聽驚雷”,這個沒有發生的事情如驚雷一般震聾發饋,但全世界都沒注意。

還記得幾年前習家軍和反對勢力角力時,反對勢力不斷通過海外關係爆料對習不利的新聞嗎?

現在,習的獨裁尤其是其對軍隊的把持不斷被削弱,全世界都削尖了腦袋想一探究竟,但中共內部卻沒有任何消息洩漏出來,真正是嚴絲合縫,水洩不通。

如果習所經歷的是一場政變,他和他的習家軍不可能束手就擒,一定會垂死掙扎,一定會有各種內幕被洩漏出來,這是毫無疑問的。

所以,現在這種嚴絲合縫的狀態一定是黨內達成了共識,習近平自願削權或交權。

所以,我不僅僅是在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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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極忙。在軟件開發的全職工作之外,又加入了維州政府緊急救險服務(State Emergency Services ),成了一個無償的志願者,培訓和出勤救險要花很多時間。另外,我有一項軟件發明,也在緊鑼密鼓地編程。

三大負擔之下,我的文章少了,只對最重要的、沒人得要領的問題發表評論。但如果讀者留言希望我對熱點問題發表評論,我保證會有響應。

等我的軟件發明做完,我就有更多時間了。

【我們將事故車大卸八塊救出困在裡面的人】

習近平現在的處境

現在華人政評界對習近平的處境的猜測兩級分化。

有些人認為習已經被奪權,因為軍頭張右俠不斷清洗習近平在軍中的人,軍隊不斷放風要集體領導,不再對習近平阿諛奉承。

有些人認為習近平不僅大權在握,而且還在進一步集權。習命張拿下軍中苗華等人,因為他們不再忠於自己。

我認為真相在二者之間。

因為中國經濟和國際關係尤其是和美國的關係的惡化,習近平受到了黨內尤其是“老同志們”的嚴厲批評,於是他和黨內的反對派達成了協議,減少自己的獨裁程度,包括對軍隊的控制,甚至可能逐步交權。張右俠對軍隊加強控制並剔除忠於習的人,既不是刺向習的利刃,也不是執行習的指示。相反,他只是在執行包括習在內全黨一致同意的習放放鬆對軍隊控制的計劃。

這就是為什麼習仍然在行使很多主席的權力,而張既不像一個野心勃勃意圖奪權的安祿山,也不像一隻習的忠心耿耿的哈巴狗。一方面他一副即將退休的老幹部的按部就班的摸樣,一方面他不斷做和習不搭調的事。

之所以很少有人朝這個方向上想,是因為這和中國幾千年的歷史格格不入。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皇上因為遭大臣們指責不稱職就黯然退位讓賢的。一旦皇上對手下的忠心有一點點懷疑,一定會立即幹掉他並株連九族,而大臣一旦懷疑自己的反心可能暴露,也一定會鋌而走險。雙方之間的關係一定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但習近平是個另類。

在《從習的性格和為人來預測中美博弈的未來》一文中,我對習近平的內心進行了曝光:

如果習不是紅二代,而是一個普通人,以他的智力,他不可能上大學,應該就是個小客服、計程車司機之類的工作。他的工頭、工友、鄰居、朋友們會這樣評價他:

“習話不多,忠厚善良,為人正派,不背後說人壞話,有理想,想做好人、做好事,但腦子不聰明,觀念落後。”

因為他的忠厚老實和正派,他會有一幫好朋友。但因為他的農民境界,他一定不會有任何超人的成就,比如開了個賺錢的的飯館或網店。

。。。

習有理想有抱負,不只圖個人的利益和權力。現在中共、紅二代裡誰還有崇高的共產主義理想?誰不知道這是條死路?人人都只想在大船沉沒前賺夠錢然後跑路。只有習仍然赤膽忠心地要維護黨的統治,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他上台真的不是為了個人利益和野心,他真是為了中共的長治久安。這一點從他剛上台後對蘇共倒台的評價,”竟無一人是男兒“,就能看出。很明顯,他沒說出來的下半句是,

”如果我在當時,一定敢於為了黨去犧牲。“

如果他是為了金錢權力,他不會發此感慨。

所以,當他面臨黨內各界的嚴厲批評時,他可以動用忠於自己的軍隊把對方全抓起來,實行紅色恐怖,毛毫無疑問會這麼做,對毛來說,如果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力地位需要殺掉一半的中國人,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習不是這樣的人,他瞬間心灰意懶:

”我這麼多年殫精竭慮,心力交瘁,還不是為了紅色江山不倒,中華民族復興?想不到你們竟毫不領情。罷了,罷了,你們想怎麼做,我聽命就是。“

於是,黨內經過深思熟慮,製定了在嚴格保密下按部就班逐步削權甚至交權的計劃,以保證不出現權力真空、人心浮動甚至動亂,給美國、台獨、疆獨等敵對勢力趁機發難的機會。

如果你從這個視角去看現在發生的一切,你就會發現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川粉說我小數據大結論:說得好!

蔡慎坤先生是國際華人政評屆公認的最權威的大陸消息靈通人士。他在國內有大量的有層次的消息來源。他和明居正教授、矢板明夫先生是華人政評人裡我關注的2.5人之一。我說2.5,因為矢板先生只能算半個華人。

然而,幾天前蔡先生在油管上的一期關於華國鋒的節目,讓我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他先說華國鋒應汪東興的要求抓捕四人幫是戰略失誤。他應該留著四人幫作為左派,和鄧小平、葉劍英所代表的右派相制衡,自己扮演仲裁者的角色。幹掉了四人幫,鄧小平就不再需要他。

我不同意他的這個觀點,因為你想扮演二派之間的仲裁者,你需要有二派都忌憚的威望或實力,最好是二者都有,這樣,如果甲派不聽你的仲裁,你和乙派聯手,甲派必然完蛋,反之亦然。即使你自己不能獨力稱王,甚至都不是最大的派系,只要你和其他派系都不是死敵,都能說上話,並且你的實力不論支持哪一派,那一派就能稱王,你就可以做仲裁者。這在英語裡叫“king maker”,就是“造王者”,比如15世紀英國的伯爵Richard Neville, Earl of Warwick。

如果你像華國鋒那樣既沒有威望又沒有實力,其他二大派想打就直接開打,想和就直接講和,誰在乎你怎麼說?華國鋒那時唯一的資本是他是毛主席指定的接班人這個虛名,中國文化講究名正言順,他同意抓捕四人幫,讓這場政變名正言順。他只是利用這個非常有限的資本送了個順水人情,他要是站在四人幫一邊,他只可能和他們一起完蛋。

雖然我不同意蔡先生的這個觀點,但這個觀點仍然不失為有深度的、發人深省的。

蔡接著說的才讓我的下巴擲地有聲。他說華國鋒啟用鄧小平是華的第二個敗筆。他應該和汪東興做一個交換:

“你不是想幹掉四人幫嗎?可以,條件是我把鄧小平招進北京,你把他殺掉。”

然後,華國鋒再以擅殺大臣的罪名幹掉汪東興,於是獨攬大權。

我靠!

以鄧小平的威望、人脈和能力,毛澤東在世時都不願意傷害他,且屢次委以重任。毛在中國稱王稱霸四十年,尚且“一個不殺,大部分不抓”,華國鋒毫無資歷和軍中威望,敢殺鄧小平?汪東興伴君如伴虎那麼多年,和江青斗了那麼多年,得有多油條?就算華國鋒發瘋,他會跟上?

癡人說夢。

如果我在縣城路邊的烤串攤兒上聽見半裸的醉漢這麼說,我或許還能保有我的可憐的下巴。

我因此大發感嘆:一個人即使有廣博的知識,離智慧還差十萬八千里!

太多的人有極其豐富的知識,可他們沒有能力對這些知識進行去歸納、提煉,來為自己所用,來決定和預判未來。蔡先生和紙上談兵的趙擴就是典型。

如果蔡先生是華國鋒的心腹,且華對他言聽計從,歷史會怎麼樣改寫?

太平天國北王韋昌輝接天王洪秀全密令回天京殺欺人太甚的東王楊秀清。本來殺其本人及十幾個鐵桿追隨者即可,太平天國不至於大傷元氣,但韋卻在天京殺光了太平天國幾萬骨幹,最後連威望和戰功最高的翼王石達開,甚至洪秀全都要殺。太平天國當時正處在鼎盛時期,因韋的瘋狂,幾天之內就變軌進入了覆滅的不歸路。

有眼光有膽量的人可為天子,有眼光無膽量的人可為謀士,無眼光無膽量的人可為順民,無眼光有膽量的人可為盜賊。

但無眼光有膽量的人一旦手握權力,如韋昌輝、蔡先生希望的華國鋒,必然天下大亂,血流成河。

目光毒辣的川粉批評我,原話不記得了,意思是我不依靠詳實的數據,往往是根據很小的事情得出很大的結論。

一針見血。

但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因為這恰恰是我最大的長處。

我問你:冬天到了嗎?

回答這個問題,你是否需要行遍中國北方,然後寫篇長文說:

“故宮結冰了,平谷結冰了,通縣結冰了,順義結冰了,天津結冰了,河北結冰了,山東結冰了,… 所以冬天到了。”

但絕大多數芸芸眾生,包括蔡先生,會這樣寫這篇長文:

“故宮結冰了,平谷結冰了,通縣結冰了,順義結冰了,天津結冰了,河北結冰了,山東結冰了,… 這個夏天真冷!”

我是個全職軟件構架師,我利用業餘時間編程我的發明,我是維州緊急救援服務的志願者,花在政治方面的時間是蔡先生的千分之一,我在國內沒有任何消息來源,但我開始政評14年來的五十條關於世界大事的預言絕大多數應驗

《淮南子》曰,見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

宏大的敘事才會造成災難 —— 空洋

【編者按】這是一篇深刻思想的好文。感謝空洋先生。

英雄所見略同,我在2023年的《民主社會的特點:自私、短視、一盤散沙》討論了同樣的問題。老兵萊恩的姨媽就是空洋文章的B先生。

2003年伊拉克战争。我的圈子里有两个美国人,一个是挺战的A,一个是反战的B。

A是一个性格内向,具有正义感和国际主义精神的人。他挺战是出自道义。他说铲除萨达姆有利于铲除恐怖主义,保护美国的长期安全,让伊拉克人民获得自由。他就是那个见到当地小朋友,弯下腰来给糖吃的好人。

B是一个性格戾气,十分自私的人。他对萨达姆的反应是 who cares. 他反战的理由不是因为他支持萨达姆,也不是因为他有正义感,更不是因为战争进行的不顺利。而是因为战争的残酷和对美国的长效反弹,以及他对外国的冷漠。他说,我们如果烧了伊拉克人的房子,他们就会来烧我们的家园。B是个普普通通,养家糊口的人。只知道我不伤害别人,别人不伤害我的简单道理。

如果你同他们接触,你会对A印象更好。他对人友善,从不食言,同情弱者。你会对B印象更差,他自私自利,视野狭小。

结果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伊拉克战争另美国深陷泥潭十多年。更讽刺的是,当时大多数反对伊拉克战争的人和国家都支持阿富汗战争。阿富汗被认为是有远见的决策。然而,不正义的伊拉克战争的结果反而比正义的阿富汗战争好得多。是阿富汗重新走入了黑暗。

我们凭直觉都喜欢A。但是如果美国人民都像A这样,容易被宏大叙事弄得满腔热血,一旦认定历史的正确就矢志不渝,对世界大事比对身边小事更关心,为了此时此刻假设的“长远眼光”而牺牲,那这些美好愿望只会铺就通往地狱之路。

反之,如果美国人民有B的考虑,从不忘记自己的权利和利益,把宏大叙事拿来问个为什么,那么他们就会在客观上逼迫精英阶层反思,在地狱之路上悬崖勒马。

宏大叙事有什么问题

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战争的经验告诉我们一个事实:很多时候 我们并不知道一个决策是否正确,我们无法预测它是否会成功。好决策如果没有监督,就会变质。坏的决策得到监督,是可以变好的。好和坏是随着时间和情况的变化而变化的。不仅如此,即便是好的决策,也有受益和受损的人群。我们不应该决断那些受损是值得的。就算这种牺牲是值得的,我们也应该审视它,把事情搞得更好。

人们为宏大叙事和道德主义折服,是因为从小就在这样的说教下长大。儿童的世界是简单黑白的。但大人的问题不是儿童的世界。宏大叙事和过分的道德主义会把人们变成盲目的信徒。国计民生问题,全都是十分复杂的。绝不能简单的感情用事. 

我们不要给自己开玩笑。不要认为我们有水晶球,看得到几十年以后的样子。 不要认为专家一致这么说,就觉得八九不离十。

比如,几十年前西方主流舆论认为世界将迎来人口爆炸,并将带来饥荒和战争。大家一致认为必须要限制人口增长。他们假设人们会生越来越多的孩子,但他们不会料到几十年间人们的观念变了。人们不但没有饿肚子,反而越来越富足。新的问题是老龄化。

有人会问,最好是支持好的宏大叙事,反对坏的宏大叙事。只有坏的才需要监督。问题来了。没有人知道什么一定好、一定坏。是先有监督制衡,后有好坏。是监督制衡决定了最终的好与坏。或者说,根本没有最终,只有监督制衡、言论自由才能保持事情处于好的状态。

什么是最好的监督和制衡

面对问题,人们提出的解决办法往往是提高社会大众的XYZ意识,普及XYZ知识,或者干脆要求人们提高道德水准。这些建议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大部分人在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事不关己 高高挂起。哪怕是有知识,懂学问的人,也更爱岁月静好。第二个问题更加严重。那就是当人们自以为对,又容易激动,坏事就更有可能发生。

好在,我们有这方面的疫苗,那就是趋利避害的自然规律。这支疫苗有两个作用。第一个是在人们冷漠的时候,迫使人们为了自己的权利和利益而行动。第二个是在人们激动的时候,迫使人们因为权利和利益的牵绊而及时止损。

一件事情做不了,往往不是因为没有人懂。专家们都在呐。就是发不出声音。这时候,普罗大众最重要的工作,不是弄懂这些原理,而是制造舆论的压力。而这种压力如果没有趋利避害,仅靠道德规范,是不够强的。 趋利避害能够给你最广大的人群和最强烈的愿望。这种压力的出现,比如选票,就会助推那些懂的人去做他们的事情,助推政客们改变方向。看看那些没人敢说话的社会,是缺乏懂的人吗?不是的。大家都懂。但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们设计制度时,要懂得人性,善用人性的自私和无私。制约人性的恶比弘扬人性的善更重要。避免最糟的灾难比实现最好的梦想更重要。

那么,为什么达到最好的梦想就不好呢? 因为梦想是一件事的,一时的。这一次是好的,下一次就未必好了。一个人一次美梦成真不难。一个社会维持下去很难。我们会发现,宏大叙事因为久病不医,顽疾缠身,某一天轰然垮塌。所有的宏大都化为灰烬。所有的得到都加倍的失去。

而此时,那些脚踏实地,趋利避害的人却好好的生活着。他们的子女没有为了宏大叙事而上战场,而今儿孙满堂。大街小巷年轻的面孔,强大的消费力。他们的城市没有被毁,百年的老宅大树参天。

趋利避害并不简单易懂

美国虽然是趋利避害思维的大本营之一,无数的美国人也不太懂得这个道理。因为它不是理想的,是真实的。它不是直观易懂的,而是脑筋急转弯。人的进化过程是慢慢的增加人口,形成村庄,建立简单的制度。我们的能力是在进化过程中出现的场景里不断训练形成的直觉、下意识。但世界从来没有像当今这样千变万化。也没有以这么快的速度改变。所以,人类的进化没有给予我们应对复杂社会的能力。人们对信息爆炸,社交媒体,难民移民招架不住就是这个道理。

趋利避害疫苗不是我们研制出来的。是历史意外创造了这样的现实,让我们发现了这个规律。西方如果没有希腊的民主,罗马的法治,和基督教人文主义,恐怕永远不会知道这个道理 (见“西方是怎么弯道超车的”)。 

那么如今的西方人就会生活在宏大叙事和骨感现实之间。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吃了多少苦,走了多少弯路,错过了多少机会。他们趋利避害的本性会停留在自私自利的层面,觉得是不好的东西,但又摆脱不了。他们在意识里会苦苦追求道德的完美,等待完人的出现。等来的是失望。最后剩下的是虚假的道义和损人利己。

结语

如果一个国家会暂时忽略人民的权利和利益,去做一件真正对的事情,也就是说它具备这样的民意基础和行政能力,那它一定可以去用同样的方法做一件坏的事情。并且,一旦有这样的可能,它就会被利用。对的事情会越来越少。

我们要追求美德和知识。不是不追求。我们也总有需要宏大变革的时候。但我们要明白 趋利避害虽然不够高大上,但却是不可或缺的护栏。没有它,我们会梦游掉入无底深渊。

《外交事務》的敘述和我如出一轍

在7月16日的《阿爾巴尼斯訪華是神來之筆》一文中,我在談到川普用六個月就毀掉了美國先賢們用二百年建立起來的十倍、百倍與美國三軍實力的軟實力時說:

先賢的美國:人類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奇跡

古今中外,弱者們從來不希望世界上只有一個強者,因為他可以為所欲為。秦國一枝獨大,結果就是滅掉其他六國,蒙古帝國、亞歷山大帝國、羅馬帝國一枝獨大的結果也是弱國們遭滅國甚至滅種。所以弱者們永遠希望這個世界是多極的,強者之間互相制約,誰都滅不了對方,這樣,弱者們才有生存空間。英國的歐洲戰略三百年從來沒有變,誰想在歐洲一枝獨大,英國就會聯合其他國家制約他。

弱者們永遠希望世界多極化,這是古今中外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常理。

古今中外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美國。羅斯福、杜魯門、馬歇爾秉承國父們的清教徒的良心,真正是以天下人福祉為己任(詳情請看《贸易战:朝廷最不想你知道的真相》)。美國沒有從戰敗的德日拿走一兩黃金,一噸礦產,反而對歐洲、南韓、日本提供大筆資金幫助他們戰後重建,以後更是用自己的海軍維持大洋上的秩序,導致了世界在戰後的空前繁榮。

結果呢?雖然美國軍力超過世界軍力的總和,但全世界除了惡棍流氓之外,沒人覺得受到美國威脅,反而都希望美國越強大越好,美國如果想在自己地盤上建個軍事基地,所有人都會舉雙手讚成。

幾天後,我們看到美国最具影响力的国际关系与外交政策杂志,《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上的当代最具影响力的美国国家安全与外交政策专家之一科里·沙克(Kori Schake)的文章,《“后美国世界”:无足轻重的美国》。在文中她同樣談到川普正在快速毀掉美國的軟實力。她說:

通常,一个崛起的大国会促使其他国家平衡其影响力:

在公元前五世纪,雅典的崛起促使邻国向斯巴达寻求保护;

在十八世纪初的北方战争中,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的野心引发了反瑞典联盟;

大约一个世纪后,法国的日益强大促成了最终击败拿破仑的联盟。

但美国及其盟友在二战废墟上创建的国际秩序阻止了这种看似不可避免的规律。

其共识性规则与自愿参与机制,使中小国家得以在美式安全保障下最大化自身影响力。

美国主动自我克制以鼓励合作。

因此,美国主导的秩序极为高效,因为规则很少需要强制执行。

没有哪个主导大国在维持其主导地位时曾得到如此多的他国协助。

兩段敘述如出一轍。

阿爾巴尼斯訪華是神來之筆

澳洲總理阿爾巴尼斯

此時此刻,澳洲總理阿爾巴尼斯正在對中國進行七天的訪問。他沒有改變澳洲在任何重要問題上的立場,對澳籍華人楊恆均的定罪、中國海軍在澳洲周邊的實彈演繹提出了批評。但中澳關係的熱度仍然達到了很多年以來的最高。

阿爾巴尼斯幼年在澳洲政府給最窮的人提供的免費住房裡長大,在澳洲政壇不顯山不露水地一步步成長,是個反對黨也不得不承認的典型的英國做派的紳士,不吹牛,不張揚,不說沒必要的話,靠行動實踐自己的信條。

川普的人品和作風和阿爾巴尼斯這樣的紳士自然是格格不入。於是,川普上台後,阿爾巴尼斯很長時間都沒有試圖和他見面,不像歐洲、日本那些政客一次次去朝聖,極盡恭維之能事,甚至叫川普爸爸。本來,在六月的加拿大的G7會議上二人約好了首次會談,但川普因為準備加入以色列對伊朗的打擊而提前回國。阿爾巴尼斯也不著急,錯過了就錯過了,也不再要求。

一個越來越不自信的美國

四年前,英國聯手澳洲和拜登簽訂了AUKUS軍事協議,美國向澳洲出售核潛艇。澳洲為什麼想要核潛艇?因為她是美國最鐵(英國都要排後邊)的馬仔,她想參加平時針對中國的情報收集和戰時在台灣海峽對共軍渡海艦隊的打擊。她現有的常規潛艇需要定時上浮換氣,容易被發現,無法勝任這些任務。

但川普看不到這些。“你想要我的核潛艇?那我就可以拿捏你了!” 於是他宣佈重新評估AUKUS協議,以此要挾澳洲將國防預算提升到3.5%,並保證一旦中美在台海爆發戰爭,澳洲鐵定參戰。

美國自己都不肯表態如果中國武統自己是否會武裝干預,憑什麼逼澳洲、日本表態?荒唐至極。

這表現出來的是一個越來越不自信的美國。

在川普之前,美國從來都沒有要求澳洲、日本或其他任何盟友做這樣的表態,因為美國是民主和戰後新秩序的保護者,當美國捲入一場生死存亡的大戰,盟友們為了保護者不倒下,自然會參戰。根本無法想象他們會不參戰。

但現在川普自己知道,美國不再是那些昔日盟友們的保護者,而是他們的霸凌。當美國捲入戰爭,我無法想象澳洲、日本會毫不猶豫地參戰。

為什麼?

因為一旦盲流們主導的美國在台海把中國打趴下,美國從此獨霸世界,它對包括澳洲在內的全世界的霸凌只可能變本加厲。

相反,如果美國在台海戰敗,美國不可能從此一蹶不振,讓中國得以獨霸天下。結果只是中美更加勢均力敵,雙方勢力的分界線從第一島鏈向澳洲方向推個幾千公里。兩個勢均力敵的對手的分界線離澳洲越近,澳洲的地理位置對雙方越重要,任何一方攻佔澳洲越難,因為另一方一定會支持澳洲,所以澳洲越兩頭通吃,雙方都不得不花血本討好澳洲。反之,如果澳洲在一個巨人的勢力范圍內很深的地方,那麼這個巨人就不覺得有必要討好她,反正對手的手也伸不到澳洲。而對手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也不願意為了爭取澳洲花大價錢。

澳洲有兩頭通吃的本錢

澳洲可以在中美之間兩頭通吃的本錢不光是她的處於中美交鋒前線的無與倫比的地理位置,還有她的國力和軍力。她的國力全球第12,科技實力非常強,在以往的太平盛世,澳洲在軍事上投資很少,軍力還排名18,只要一發力,軍力進入前十毫無問題。澳洲和中美之間隔著八千公里的大海,澳洲自己完全有能力保護自己,所以二個巨人除了爭相討好澳洲,也不會有其他的圖謀。

這就是澳洲能兩頭通吃的資本:

  1. 處在兩大巨人勢力分界線上;
  2. 離雙方都非常遠;
  3. 有能力保護自己。

所以,當我聽到台灣的國民黨大佬大談台灣不應在中美之間選邊站,而是應該兩頭通吃,我就大笑。

你離一個巨人那麼近,離另一個那麼遠,你國力那麼弱,國土那麼小,那個相隔一萬公里的巨人願意來救你,你還不燒高香慶幸自己的大運?你反倒想吃他?人家轉身一走,對他無關痛癢,你立馬死翹翹!

國民黨不是豬,就是壞。

先賢的美國:人類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奇跡

古今中外,弱者們從來不希望世界上只有一個強者,因為他可以為所欲為。秦國一枝獨大,結果就是滅掉其他六國,蒙古帝國、亞歷山大帝國、羅馬帝國一枝獨大的結果也是弱國們遭滅國甚至滅種。所以弱者們永遠希望這個世界是多極的,強者之間互相制約,誰都滅不了對方,這樣,弱者們才有生存空間。英國的歐洲戰略三百年從來沒有變,誰想在歐洲一枝獨大,英國就會聯合其他國家制約他。

弱者們永遠希望世界多極化,這是古今中外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常理。

古今中外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美國。羅斯福、杜魯門、馬歇爾秉承國父們的清教徒的良心,真正是以天下人福祉為己任(詳情請看《贸易战:朝廷最不想你知道的真相》)。美國沒有從戰敗的德日拿走一兩黃金,一噸礦產,反而對歐洲、南韓、日本提供大筆資金幫助他們戰後重建,以後更是用自己的海軍維持大洋上的秩序,導致了世界在戰後的空前繁榮。

結果呢?雖然美國軍力超過世界軍力的總和,但全世界除了惡棍流氓之外,沒人覺得受到美國威脅,反而都希望美國越強大越好,美國如果想在自己地盤上建個軍事基地,所有人都會舉雙手讚成。

大家生於長於這個環境,你們以為這是平常,卻不知,這是人類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奇跡

這就是美國先賢用二百年建立起來的十倍、百倍於美國三軍實力的軟實力。

川普用六個月毀掉了先賢用二百年建立起來的軟實力。他收的那點關稅和這巨大的損失相比可以忽略不計。

美國盲流們,選個流氓當總統,你們還能期待什麼?

澳洲的新立場

正是因為明白自己不再是昔日盟友們的保護神,而是他們的霸凌,川普才會有不安全感。然而穿鞋的人即使感到不安全也不會露怯,但川普和他的淺薄的馬仔黑格賽斯都是流氓。所以他們才會露怯,自己都未表態,卻逼澳洲日本表態。

阿爾巴尼斯秉承英國紳士的做派,對川普重審AUKUS協議、要求澳洲國防預算提升至3.5%、逼澳洲表態參戰的一系列騷操作不置可否,轉身就去最高規格訪問中國。

英國紳士不誇誇其談。你想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觀點,你只需看他怎麼做。

澳洲不會投入中國的懷抱。這一點大家放心。但現在的澳洲不再無條件無保留為美國兩肋插刀。相反,她和美國不再是一條心,她樂見中國對美國構成挑戰。

大家擦亮眼睛,切好西瓜,看看到底是哪個結局。是川普勃然大怒,對澳洲大加制裁,澳洲不得不跪地求饒,還是他最終明白澳洲人是有城府有擔待的英派紳士,澳洲的地理位置對美國來說太重要,對她搞威逼利誘只可能backfire。

要知道,中國雖然是個標準的專制國家,但它和北韓、俄國還是不一樣的。前者知道自己是最下賤最邪惡的魔鬼,所以他們破罐破摔,無惡不作。普京對國內國外政敵都進行肉體消滅,大肆屠殺烏克蘭平民。但中共並不認為自己是惡人。因為三代徹底洗腦,他們真心覺得真理在自己一邊,真心相信台灣、南海自古就是中國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因為他們從毛那裡繼承下來的下賤的層次,他們根本不知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們只懂得用下三濫的手段去實現目標,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給中國老百姓和世界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樹敵無數。但他們多少要顧及一些聲譽,明火執仗奸淫燒殺的事情他們不願意去做。

正是因為他們比俄國、北韓高一個層次,所以除了美國以外,民主世界沒有人認為中國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死敵。在川普上台後,世界對中國的好感度已經超過美國,因為他們發現美國對自己的威脅和霸凌比中國還大。

我說澳洲總理阿爾巴尼斯訪華是神來之筆,因為此舉說明他清清楚楚地明白我本文所揭示的所有道理。

美國盲流們,選個流氓當總統,你們還能期待什麼?

回覆川黑讀者的留言

有川黑讀者在我的《川普絕不會參加習近平的大閱兵》下留言:

“轮系媒体一直在收川普的钱,连你也开始被川普收买了。”

這是我的回答:

兄弟,你或許進錯門了。

或許,適合你的地方,是一個黑白分明的世界,要麼切齒痛恨(如華人川粉對拜登搓骨揚灰的仇恨),要麼頂禮膜拜(有個華人拜粉我的讀者因為拜登被賀錦麗取代而投川普的票)。

我試圖給我的讀者展示的,是一個五彩的世界,每個壞人都有好的一面,反之亦然。我從來不是任何人的死粉,也不是任何人的死敵,我不帶任何成見評估政客時局,隨時假設自己是錯的,全心全意地扮裝成我的對立面來挑自己的毛病。

我不總能看穿政客的內心,即使我能,他們的立場也會隨時間境遇改變。“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簒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正是因為我知道自己的看法可能是錯的,我才會不斷扮成對手去批評自己,不斷試圖發現新的東西。

所以,你會發現我的看法可能隨時間流動。99.9%的人群,那些要麼切齒痛恨、要麼頂禮膜拜、至死不改立場的普通人,可能會認為我是牆頭草。歷史上也確實有很多真正的智者、真正有擔待的勇者作為牆頭草被這99.9%的群眾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而人群中的0.1%,那些智者會明白,我這樣的人才是真理的最忠實的追隨者。

你做我的讀者,不需要懂這些道理,否則你不需要我。但至少,你要有顆開放學習的心。

如果你只是想找迎合你觀點的政評人,全世界有無數政評人專為迎合你。油管上有個叫《財經冷眼》的,粉絲不少,專門大肆炮製反川的假新聞,給仇恨川普的人解氣。或許他更適合你?

這個世界上,不迎合讀者喜好的政評人如鳳毛麟角。川粉不喜歡我,你這樣充滿仇恨的川黑也不喜歡我,所以我不會有多少粉絲,不會賺錢。這樣的辛苦勞作不求利益整天挨罵的政評人是鳳毛麟角,能幾十年堅持下來的是鳳毛麟角中的鳳毛麟角。

然而,如果你堅持跟蹤我,二十年後,你回首我的觀點,你會發現,我的判斷永遠離真相不遠。實際上,你回首過去十多年我的五十條預言,你會發現絕大多數應驗。

川普絕不會參加習近平的大閱兵

有日本、法國媒體報道說,習近平邀請川普參加中國即將舉行的慶祝抗日戰爭勝利的大閱兵。

我告訴你,絕無可能。

第一,那張照片帶來的全世界三大獨裁者(習近平、普京、川普)結盟的視覺效果太明顯了。

川普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作出我在他上台時所擔心的將美國匈牙利化的舉措。我開始(但尚未完全)相信,川普的獨裁舉措只是為了能推行多數美國人授權給他的mandate,就是那一大套右派政策——雖然作為左派我反對這些政策。最近高院的“聯邦法官無權阻止川普”的裁決,也是基於這個理念:川普以絕對優勢贏得了大選,所以他必須被允許推行這些選民希望他推行的全盤政策,那些試圖阻止他的聯邦法官雖然有法理依據,但實際上是反民主的——當民願和憲法有衝突時,憲法應該讓位。

所以我已經開始相信,川普沒有摧毀美國民主體制的打算。究竟是他本意就善還是沒有這個能力其實不重要。

第二,當這三個人出現在天安門城樓上時,習近平不可能讓川普站在主位,自己做陪襯,那是政治自殺,習近平完全沒必要怎麼做。但如果習近平佔主位,普京、川普一左一右,川普的作用就是為習近平站台助威,是一個被習近平使用的工具。川普自認為世界之王,應該永永遠遠站在全世界的中心,絕不會願意給別人當陪襯。

第三,川普雖然嘴甜,對普京、習近平讚不絕口,但到目前為止,尚未作出對中俄有利的實質性舉措。美國對俄國的制裁沒有任何鬆動,甚至還在加碼,他表現出來的全力以赴在政治、經濟、軍事上圍堵中國的立場比拜登一定都不差。所以他絕不會去給一個美國的頭號敵人站台。

相信這種報道的人對國際政治一竅不通。